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，療育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環節，特別是對於自閉症孩子而言。然而，療育方式的選擇不僅會影響孩子的學習效果，也可能對他們的情緒與心理健康產生深遠的影響。
本文將以應用行為分析療法（ABA）為主軸，結合現有研究，探討其可能對自閉症兒童帶來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（PTSD）風險，並為我們提供有關療育選擇的建議。
什麼是ABA療法？
應用行為分析療法（ABA）是一種廣泛應用於自閉症早期介入的行為治療方法。其目的是通過結構化的獎勵系統，來改變孩子的行為模式，例如減少不適應的行為（如自我刺激行為）或增強溝通與社交技能（Granpeesheh et al., 2009）。
ABA的操作方式通常包括：
- 正增強：給予孩子獎勵（如零食或表揚）以鼓勵適當行為。
- 負增強：移除不愉快的刺激來強化特定行為。
- 行為矯正：通過重複練習與回饋來減少不適當行為。
雖然這些策略在改善某些行為上取得了一定成效，但其過於強調行為結果的方式，可能忽略了孩子的情感需求與內心感受。
ABA療法與PTSD的潛在關聯
根據Kupferstein（2018）的研究，接受ABA療法的自閉症兒童和成人中，46%符合PTSD診斷標準，顯示這種療法可能與創傷後壓力症狀（PTSS）的發生有關。
這些症狀包括情緒過度敏感、迴避行為、睡眠障礙及負面的自我認知。
為什麼ABA可能引發PTSD？
- 壓抑自我表達：ABA中刻意消除孩子的自我刺激行為（如拍手或擺動身體），可能剝奪他們用以舒緩壓力的機制。
- 重複性壓力暴露：ABA的操作過程中，孩子需要在高壓環境中反覆執行任務，容易將這些經驗內化為創傷性記憶（Chen et al., 2012）。
- 缺乏情感連結：療法專注於行為改變，而非孩子的內在感受，可能導致孩子感覺不被理解，進而影響其情緒健康。
PTSS與ABA暴露的關聯性數據
- 研究顯示，接受ABA的個體中，有47%達到極端嚴重的PTSS標準。
- 成人和兒童接受ABA後，分別比未接受ABA者更有41%和130%的機率符合PTSD標準。
- 未接受ABA的個體中，有72%未出現PTSS。
症狀嚴重程度
- ABA暴露初期，PTSS的嚴重程度最高，許多個體出現高度的情緒敏感、迴避行為及睡眠障礙。
- 成人的PTSS嚴重程度與ABA暴露時間呈正相關，暴露時間越長，症狀越嚴重。
- 在兒童中，儘管ABA的長期暴露未顯著影響症狀變化，但初期的壓力影響可能持續。
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警示徵兆
對於自閉症孩子而言，PTSD的表現形式可能與一般人有所不同，家長需特別注意以下警示徵兆：
- 情緒過度敏感
- 孩子可能對日常的聲音、光線或其他刺激產生強烈反應。
- 他們可能無法忍受新的環境或稍有變動的日常安排。
- 迴避行為
- 明顯拒絕參與與創傷經歷相關的活動或接觸某些人、場所。
- 表現出不願提及過去經歷，甚至避開與創傷有關的對話。
- 睡眠障礙
- 難以入睡、頻繁驚醒或持續的惡夢困擾。
- 夜間經常出現恐懼感或需要安撫才能再次入睡。
- 負面的自我認知
- 孩子可能表達出過度的自責或覺得自己無法達到任何人的期待。
- 他們可能感到無助、無價值或不被愛。
- 行為改變
- 出現攻擊性行為、自我傷害或明顯的退化現象（如失去已有的社交或生活技能）。
- 行為變得僵化，對挑戰或新事物的接受度降低。
- 生理反應
- 在特定情境下出現明顯的心跳加速、出汗或呼吸急促。
- 表現出明顯的緊張、不安甚至恐慌的反應。
如何避免療育中的創傷風險？
1. 選擇溫和且尊重孩子的療法
除了ABA外，其他以孩子為中心的療法（例如DIR Floortime、感覺統合治療）強調情感連結與自主性，能更好地滿足孩子的需求。這些療法注重尊重孩子的發展節奏，減少壓力與焦慮（CDC, 2015）。
2. 觀察孩子的情緒反應
我們應該密切觀察孩子在療育過程中的情緒變化。如果孩子表現出明顯的抗拒、退縮或情緒低落，這可能是壓力過大的警訊。
3. 與治療師保持開放溝通
家長應與治療師討論每一步療法的設計目的，確保其中包含情感支持的元素，而非單純著重行為改變。
4. 調整療程與目標
療育的目標應根據孩子的需求和狀態適時調整，而不是強行要求孩子達成不適合的標準。
5. 注重心理健康支持
若孩子在療程中已經出現PTSS的徵兆，可尋求精神科醫師、心理師、職能治療師協助，幫助孩子處理情緒創傷。
總結
我們應該謹慎選擇療育方法，特別是在孩子面對壓力與情感需求的情境下。ABA療法雖然具有一定成效，但也可能帶來情緒創傷的風險。我們應以尊重與理解為核心，選擇能支持孩子全人發展的療法，並為孩子創造一個安全、接納的成長環境。
參考文獻
-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(CDC). (2015).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(ASD): Treatment. Retrieved from www.cdc.gov
- Chen, X., Li, Y., Li, S., & Kirouac, G. J. (2012). Early fear as a predictor of avoidance in a rat model of post-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. Behavioural Brain Research, 226(1), 112-117.
- Granpeesheh, D., Tarbox, J., & Dixon, D. R. (2009). Applied behavior analytic interventions for children with autism: A description and review of treatment research. Annals of Clinical Psychiatry, 21(3), 162-173.
- Kerns, C. M., Newschaffer, C. J., & Berkowitz, S. J. (2015). Traumatic childhood events and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. 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, 45(11), 3475-3486.
- Kupferstein, H. (2018). Evidence of increased PTSD symptoms in autistics exposed to 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. Advances in Autism, 4(1), 19-29.
游荃安職能治療師撰寫
